夏天谈水浒传与宋朝扇子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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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国扇子至今有两千多年历史,扇子的材料有竹子、动物羽毛、纸张、木质、丝绢、蜀葵等等,形状从方、圆、水滴形、铲子形、上圆下方形、橄榄形、六角等五花八门。《水浒传》中多次出现扇子,第七回写林冲“手中执一把折迭纸西川扇子”;第十三回梁中书过端午节“葵扇风中,奏一派声清韵美”;吴用手拿的是羽扇,公孙胜手拿“鳖壳扇”;燕青“腰间斜插名人扇”宋清外号“铁扇子”宋朝人使用的都是什么扇子呢?

折叠扇,由日本传入宋朝。北宋王辟之《渑水燕谈录》记载:“王辟之宋神宗熙宁末年,去开封大相国寺游玩,看到来自日本的折叠画扇,价格昂贵,没舍得购买。等他有钱想买时,已经找不到了。”北宋郭若虚《图画见闻志》记载:“朝鲜使臣来到宋朝会走私一种折叠扇,用鸦青纸制作,上面画有各种人物、花木、禽类。来自于日本,数量稀少很珍贵。”宋朝时期折叠扇还不多见,只有少数达官贵人使用。所以《清明上河图》没有折扇的身影,至明朝折扇方流行起来。

清明上河图中的扇子

北宋《清明上河图》中出现最多的是团扇,画中肉铺旁边的大街上,一人步行,一人骑马相遇,两人均手拿团扇,步行者以扇遮面。团扇始见于汉朝,材质多为丝绢。西汉班婕妤写有《团扇歌》:“新裂齐纨素,鲜洁如霜雪。裁为合欢扇,团团似明月。出入君怀袖,动摇微风发。常恐秋节至,凉飙夺炎热。弃捐箧笥中,恩情中道绝。”描述了团扇的形状似圆月,因此得名。西汉朱买臣任会稽太守,故意穿着破旧衣服,装成落魄模样。他有个朋友叫钱勃,见朱买臣可怜,送给他一把团扇。后来朱买臣感念他的恩情,任钱勃为幕僚官。

魏晋南北朝至宋朝有很多描写团扇的诗作,多与爱情相关。东晋书法家王献之有妾名桃叶,写有《答王团扇歌》“七宝画团扇,粲烂明月光。与郎却暄暑,相忆莫相忘。青青林中竹,可作白团扇。动摇郎玉手,因风托方便。团扇复团扇,持许自障面。憔悴无复理,羞与郎相见。 ”桃叶用团扇表达与王献之的爱情,团扇还有遮面的功能。

南梁庾肩吾《团扇铭》“裁筠比雾,裂素轻蝉。片月内掩,重规外圆,炎隆火正,石铄沙煎。清逾蘋末,莹等寒泉。”描述团扇很轻薄如蝉翼,可用来避暑遮挡风沙。

至宋朝以团扇为题材的诗词众多,如南宋王质的《团扇歌》“鸾背如花女,出自咸阳宫。不愁无主爱,惟怕见秋风。”颇有傲气,唯怕英雄无用武之地。南宋 张埴《惠白团扇》“藤经剡雪通姿哲,筠度湘秋刮骨清。两洁不容尘有污,一圆还与世无争。生来肖貌难为遁,老去挥毫岂足名。林下好风差自快,忍歌桃叶若为情”以团扇的清白,比喻人的高洁品质与世无争。

宋朝还发明了一种机械团扇“飞轮扇”,北宋刘敞《飞轮团扇歌》:“赤云烧天天欲焚,深堂如炮井如饙。肴乾不食酒具陈,君胡愁嗟念南熏。主人白羽奇且新,捷逾輠膏机有神。飞廉舒御旋相奔,晻蔼翕霍娱坐宾。衣襟飘飘恍凌云,何用御风绝埃尘。主人顾嗟颜色颦,安得救暍通下民。羊角扶摇非敢珍,愿使大鹏离隐沦。上客捧觞起为贺,君宜千年位卿佐 ”

描写夏日炎热,众人无心吃饭盼望有凉风。主人有一飞轮团扇,打开后风很大,可以吹起人的衣襟。这种机械起源于汉朝,《西京杂记》记载汉朝巧工丁缓制造了七轮扇,由一人转动,满堂凉风。南梁刘孝威 《行幸甘泉宫歌》“辇回百子阁,扇动七轮风”至少在南北朝时期七轮扇仍在使用。

武经总要风扇车

北宋《武经总要》记载一种用于战争的机械扇“风扇车”,两根立柱顶端有带有可以转动的转轴,转轴四面是方形扇叶,带有把手,转动起来就能扇风。“飞轮团扇”构造应与之相似,可惜没有实物资料流传下来。这种风扇不仅节省人力,风力也比普通扇大,在当时是一项伟大的发明。

团扇还是士大夫施展绘画、书法的绝佳之处,此风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经兴起。南朝宋文帝有一团扇,范晔在团扇上写诗,“去白日之照照,袭长夜之悠悠。”南朝宋武帝赐给何戢蝉雀画扇,南梁宗室萧贲善画山水团扇。

 

宋朝是团扇画的全盛时期,题材从山水、花鸟、人物无所不包。北宋秦观在团扇上写诗“月团新碾瀹花瓷,饮罢呼儿课楚词。风定小轩无落叶,青虫相对吐秋丝”黄庭坚看到后又写了草书“黄叶委庭观九州,小虫催女献功裘。金钱满地无人费,百斛明珠薏苡秋。”团扇成了文人比赛写书法之地。苏轼去吕公著家做客,在歌者的团扇上写诗“露叶风枝晓自匀,绿阴青子净无尘。闲吟绕屋扶疏句,须信渊明是可人。”

北宋刘攽《刘五草虫扇子》“吾宗白团扇,画作草虫样。……网虫苍苍颜色晦,画工笔法依然在。剪裁帖缀复生光,白月团团仍可爱。苍蝇轻巧蝴蝶狂,怒螳斮斧谁能当。老蚕作茧意自了,露蝉孤嘒殊清凉。其馀百品随变化,天机所动俱闲暇。座人咨嗟用笔精,不知犹是今人画。画工侯生今白头,有时看画还泪流。壮年名声却自惜,老去心神无处求。始知能事须当年,盛时一过殊可怜。即今拙工各自喜,岂知此家先日前,落笔辄得千万钱。”画工侯生所作的这幅草虫团扇,笔法精妙栩栩如生。

马远《蹴鞠图》

团扇可以插于腰间,南宋马远所绘《蹴鞠图》,有一男子腰间别着一把桃花团扇。所以燕青腰间画有名人的扇子,有可能也是团扇。现代考古于分别于1975年江苏金坛南宋周瑀墓、1975年福州南宋黄昇墓、1998年福建邵武黄涣墓,发掘出南宋团扇,千年不坏,可见宋朝团扇工艺之精湛。

公孙胜使用的“鳖壳扇”就是羽扇的一种,扇子是道士的法器之一,可以用来炼丹扇风,书写咒语。南宋《宝庆四明志》记载浙江象山县有道士陶弘景祠,他手中拿的就是羽扇。东晋干宝《搜神记》记载传说西晋初道士吴猛,手持羽扇画水而渡江。《南史》记载道士陆修静赠送张融羽扇。南宋《清波杂志》记载,蔡攸看见天上的道士手持羽扇下凡。宋高宗赐给蒲衣道士张达道白羽扇。《清明上河图》一道士手拿羽扇遮面。公孙胜是道士,羽扇是道士的标准配置。

 

羽扇的历史最为古老,王嘉《拾遗记》记载西周昭王用喜鹊羽毛制作两个羽扇。《西京杂记》记载赵飞燕妹妹送给姐姐孔雀扇、翠羽扇,这两种都是羽扇。提起羽扇人们总会想起诸葛亮“羽扇纶巾”,据西晋傅咸《风扇赋》记载,羽扇非诸葛亮独有,流行于三国时的吴国,吴国灭亡后,开始流行全国。

史料中有很多将领用羽扇指挥作战的记载,例如《晋书》载 顾荣手持白羽扇指挥战争。“书生古亦有战阵,葛巾羽扇挥三军。”羽扇是运筹帷幔,智谋之士的标准配置。所以吴用使用的是羽扇。宋朝也流行羽扇,南宋末年知潭州李芾,与蒙元阿里海牙激战箭矢用尽,发现武器库内藏有旧箭矢羽毛毁坏了。李芾想了个办法,搜集民间羽扇,修复了旧箭矢。可见羽扇数量不在少数。南宋姜夔的《自画像诗》“鹤氅如烟羽扇风”姜夔手拿羽扇。

“铁扇子”宋清的外号是什么意思呢?一种解释铁扇类似盾牌,是防卫武器,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记载:北宋四川泸州少数民族首领乞弟叔沒,手持铁扇指挥作战。《三朝北盟汇编》记载:北宋末年濠州知州王进,与金国人作战,用铁扇护卫。南宋楼钥《攻愧集》记载:宋高宗建炎四年,叛将戚方围困安徽宣州,将军刘晏巡视城池时“以铁扇障面”。“铁扇子”宋清的外号应于此有关,有防御安全的意思。

 

宋朝的扇子兼具避暑、礼仪、社交、文学、艺术、军事功能,宋朝诗词中有大量描写扇子的诗词,宋朝人在扇子上传情达意,挥毫作画。据统计《宋画全集》 的380 幅作品中,62%为团扇画。白文贵先生《蕉窗话扇》评价宋朝团扇画: “而团扇小景中, 独以宋代名贤为伙, 且均为精到合作。……, 更可见书画纨扇, 独盛于宋, 尤崇宁以后为最。”

《水浒传》好汉的羽扇、团扇,很符合各自身份地位,吴用智谋多运筹帷幔,公孙胜是道士所以用羽扇;燕青是仆人,故使用团扇。“笑傲纶巾羽扇,有如此人物风流”“长门怨妾不成寐,团扇美人还赋诗”扇子成为儒雅之士、美人文化的代表,影响至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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