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有一个人生于明末江南,
他被称为明清小品圣手,文笔奇佳,才华横溢。
他精通吃喝玩乐,极爱繁华热闹,
还写下了中国最有趣的墓志铭。
他就是张岱。
01 .幼年聪颖
张岱是一个明末时期浙江绍兴的官二代,
幼时因为早年患有痰疾而长住外祖父家养病。
他家里人世代为官,均是饱读诗书之辈,
作为书香门第之子,
张岱从小对史学,理学,文学充满兴趣。

小时候,他舅舅指着墙上的画给他出对子,“画里仙桃摘不下”,
张岱对道:“笔中花朵梦将来”,
舅舅大喜,称他为“今之江淹”。
后来他随祖父到杭州时遇到了陈继儒,
陈继儒当时正骑着他祖父送的鹿游览钱塘江。
陈继儒听闻张岱善对,
便指着屏风上的李白骑鲸图道:“太白骑鲸,采石江边捞夜月。”
张岱立刻对道:“眉公跨鹿,钱塘县里打秋风。”
陈继儒听后大笑,不停夸赞张岱聪颖。
可见,张岱从小就才华毕露。
02. 少时风流
于繁华靡丽中长大的张岱,年少时少年裘马,浪荡不羁。

好精舍,好美婢,好娈童,好鲜衣,好美食,好骏马,好华灯,好烟火,好梨园,好鼓吹,好古董,好花鸟,兼以茶淫橘虐,书蠹诗魔......
张岱读书极多,不仅文学功底了得,还几乎精通当时所有的艺术门类,堪称集富豪之家的穷奢极欲与文人雅士的精致讲究之大成。
据不完全统计,三十岁之前,张岱爱好的事物包括但不限于:烹饪、品茶、看花、赏灯、弹琴、斗鸡、蹴鞠、看戏等等。
他纵情山水,爱与好友结伴同游,在卧龙山下设斗鸡社,与好友斗鸡作乐。游司徒庙会,登龙山看雪,又常在家中召集朋友饮酒唱曲至半夜。
张岱好饮茶,他不仅可以辨别水质,还能品出产地,曾放言杭州一带,他尝一口就知道是什么泉。

十八岁那年,他发现了一口名为“禊泉”的古井,水质上乘。
“取水入口,第桥舌舐腭,过颊即空,若无水可咽者,是为禊泉。”
此泉被他认证之后,声名大振,引起了哄抢,连官府都惊动了。
后来,他精心研制了一款“兰雪茶”,其形状“如百茎素兰同雪涛并泻也”。
一出就遭到了大家的追捧,导致附近省市的茶商纷纷将自家的茶叶改名“兰雪茶”,真是火爆到了极点。
张岱还特别热衷收集美食,并对美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,嘴馋且挑剔。
张岱爱吃蟹,每年十月都要和好友举办蟹宴。
他认为:“食品不加盐醋而五味具全者,为蚶,为河蟹。河蟹至十月与稻粱俱肥,壳如盘大,掀其壳,膏腻堆积,如玉脂珀屑,团结不散,甘腴虽八珍不及。”
“一到十月,余与友人兄弟辈立蟹会,期于午后至,煮蟹食之,人六只,恐冷腥,迭番煮之。从以肥腊鸭、牛乳酪。醉蚶如琥珀,以鸭汁煮白菜如玉版。果瓜以谢橘、以风栗、以风菱。饮以玉壶冰,蔬以兵坑笋,饭以新余杭白,漱以兰雪茶。”
除了螃蟹,他还特别爱吃乳酪,为了吃到上等的乳酪,他甚至亲自养了一头牛。
“夜取乳置盆盎,比晓,乳花簇起尺许,用铜铛煮之,瀹兰雪汁,乳斤和汁四瓯,百沸之。”
光好吃还不行,还要做的好看,“玉液珠胶,雪腴霜腻,吹气胜兰,沁入肺腑”,简直色香味俱全。
这种对美食的痴狂,真不是一般的吃货能比的。
张岱喜欢看戏,还会演戏。
“嗣后曲中戏,必以余为导师。”
兴致来了,他还自己登台献艺,张岱创作的《乔作衙》一剧演出当日,万人空巷,观者如痴如醉。
他就像明朝的人气男偶像,真性情,真风流。
张岱爱与性情独特之人交朋友。
他说:“人无癖不可与交,以其无深情也;人无痴不可与交,以其无真气也。”
一个人如果没有癖好,不可与他交朋友,因为他缺乏深情;一个人如果没有缺点,也不可与他交往,因为他少了真气。
他的朋友有文人雅士,也有艺人、匠人、名妓、闲僧等,各种三教九流,奇人异士。
他还在一次长途旅行中,将所遇到天南海北的旅人讲的故事记录下来,缀集自古以来值得一记的事物,多为趣话和笑谈,以备乘船与旅伴言之有物所用,名叫《夜航船》。

少年时期的张岱,性情乖张,大俗即大雅,可谓是逍遥自在。
03 .隐世避祸
“......劳碌半生,皆成梦幻。年至五十,国破家亡,避迹山居。所存者,破床碎几,折鼎病琴,与残书数帙,缺砚一方而已。布衣疏莨,常至断炊。回首二十年前,真如隔世。”
这样悠闲自在,家人和乐的日子没过几年,张岱的祖父外祖父相继去世。
泰昌元年,母亲又病逝,又过了几年,张岱父亲张耀芳逝世。
在亲人相继去世后,张岱曾参加乡试,可惜因为所作文章格式不符而落榜,张岱便无心科举。
两年后的崇祯十七年,是47岁的张岱人生的转折点。
与他自小亲近二叔张联芳病逝。
紧接着,同年三月,遭逢国变,天下烽烟四起,大明亡国。顺治帝在北京称帝。
自此,张岱国破家亡。
顺治二年,好友祁彪佳与人闭门纵谈古今忠烈之后,投水自杀以身殉国,次年,山水知己王思任殉节而死。
亲友不存于世,故交多入黄泉。
万念俱灰的张岱在白西山中避兵乱,与破床碎几、折鼎病琴为伴,开始潜心著作。
张岱与谈迁、万斯同、查继佐并称“浙东四大史家”。
在这四个人中,就著述数量、质量而言张岱的成就最为突出,留下了一大批很有价值的史学著作。
“先生本世家子,年五十遭国变,杜门谢朋好,著书等身”。
除了《石匮书》等史学著作外,还有《陶庵梦忆》这样的小品文。
上面记述了他亲身经历过的杂事,详细描述了明代江浙地区的社会生活,是研究明代物质文化的重要参考文献。
像为我们熟知的《湖心亭看雪》。
崇祯五年十二月,余住西湖。大雪三日,湖中人鸟声俱绝。是日更定矣,余拏一小舟,拥毳衣炉火,独往湖心亭看雪。雾凇沆砀,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一白。湖上影子,惟长堤一痕、湖心亭一点、与余舟一芥,舟中人两三粒而已。到亭上,有两人铺毡对坐,一童子烧酒炉正沸。见余,大喜曰:“湖中焉得更有此人!”拉余同饮。余强饮三大白而别。问其姓氏,是金陵人,客此。及下船,舟子喃喃曰:“莫说相公痴,更有痴似相公者!”

天地间一片苍凉,人生如同黄粱一梦,追忆当年的西湖,冰雪万千。
还有有趣的《金山夜戏》。
崇祯二年中秋后一日,余道镇江往兖。日晡,至北固,舣舟江口。月光倒囊入水,江涛吞吐,露气吸之,噀天为白。余大惊喜。移舟过金山寺,已二鼓矣。经龙王堂,入大殿,皆漆静。林下漏月光,疏疏如残雪。余呼小奚携戏具,盛张灯火大殿中,唱韩蕲王金山及长江大战诸剧。锣鼓喧阗,一寺人皆起看。有老僧以手背摋眼翳,翕然张口,呵欠与笑嚏俱至。徐定睛,视为何许人,以何事何时至,皆不敢问。剧完,将曙,解缆过江。山僧至山脚,目送久之,不知是人、是怪、是鬼。
兴之所至,深更半夜在金山寺门口唱戏,弄得僧人都不知他们是人、是怪、还是鬼。
他的后半生与前半生的喧哗热闹截然不同,冷冷清清,鲜于他人来往,只一门心思著书。
虽贫困潦倒,倒也高寿,享年84岁。
“因想余生平,繁华靡丽,过眼皆空,五十年来,总成一梦。”
他见证了一个王朝的繁华鼎革,饱尝冷暖。
但观其文字,并无疾世愤俗之感,素雅平淡,幽默又有大境界。